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夢裡浮生之傾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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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藏冬天的滄涼,與北的寒意料峭嚴冬不一,說是溼冷粘膩,隔衣都能透到鬼鬼祟祟去。偏生南方人也不睡地炕、生太陽爐,牆壁還比北邊風騷通風報信,遂到了冬天,感性倒比北方難過。用鳳城生上京長、現下卻來三湘水鄉落戶的殷螭,便合情由一入冬就早睡晚起,恨不許每時每刻賴在被窩裡。設若他一番人賴牀,也就罷了,偏覆滅要以“暖被窩”爲名,硬要扯了林鳳致也跟他一道停歇,固然免不得要做些取暖的事。故把賴牀變成了訛謬達觀,而買笑追歡。
他翻來覆去得歡,歇也沉,林鳳致更闌被清涼侵枕,醒悟的時候,他援例氣味沉酣全無所知。這會兒着中夜,浮頭兒卻坊鑣指明了少見明光,窗子紙上小觸響,蕭瑟如吞併葉。林鳳致凝神聽了頃刻,便推推殷螭:“聽,降雪了!”推了兩下不醒,惱得在被底踢了一腳,還只聽到打鼾,無如奈何只好自爬起來,披衣起身去開櫃子,給二人助長厚被。
他這聯機來,半邊牀一空,殷螭拿大頂即覺醒了,叫一聲:“小林!”林鳳致應了,他便探頭問明:“夜半背我想緣何去?”林鳳致令人捧腹道:“大冬季我教子有方哎去?無庸呱嗒雖渾濁想法,降雪了,加牀被睡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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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螭忙道:“怨不得冷。叫小六肇端點火盆罷!”便欲揚聲喊叫,林鳳致已恢復將被頭擲在他身上,道:“差不多夜的,何苦讓人冒寒上馬!多蓋少許縱使了,這一夜便凍死了你?”
殷螭難以置信:“一連狠霸霸做哎呀?連下人都可嘆,就不心疼我?”待林鳳致上了牀,摸到他身間粗冷,於是乎將他悉人拖到懷來焐和氣,又怨聲載道:“也不曉得嘆惋敦睦——唯獨我心疼你。”
林鳳致不由自主腹誹,思慮你也只會評話肉麻,實事卻從來不幹一件——絕頂夏夜裡的溫存軟款,連天享用的,乃也就舒適躺在他懷伸懶腰,耳中澆地些甜話。過了陣子拍開殷螭不表裡如一的手,道:“絕妙安息,不能歪纏。”殷螭笑道:“睡不着了,暖也驢鳴狗吠?”林鳳致閃躲道:“房室裡冷,等前生了火再說,要不要感冒——以便樸質我揍你了!”
殷螭一貫將捱揍當小菜來吃,聽了還更興頭好幾,胡攪蠻纏之心當然不死,滾着纏了好俄頃,林鳳致才半掙扎出來,罵道:“明日定將那把戒尺吊牀邊來,膾炙人口揍你!”殷螭道:“我又謬你的學習者,老拿戒尺嚇唬我!正當中我哪天斷了你的,看你使何?”林鳳致道:“你只管去折——折了竹的,便鑄一把鐵的。”殷螭笑道:“好狠,還真把揍我當正直事來做?”
兩人忽然默默無語了一晌,但靠在夥,聽窗外雪聲漸密,北風吹着窗紙,支楞楞輕響動。房一去不復返火頭軍,長空清洌洌冽的寒,牀裡卻是溫暖依戀,身間那一點蓬蓬勃勃的火焰,到從前也會化做一汪綠水般靜寂大珠小珠落玉盤,和煦相偎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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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了片刻,殷螭道:“小林,你老眷念那把戒尺,我便跟你說我幼時的一件舊事——髫齡父皇實質上也愛拿戒尺揍我,你克道?”林鳳致言者無罪一笑,心道原本你怕戒尺是自小養成的渾俗和光。殷螭也笑道:“父皇 那把戒尺,是玉的,夠味兒的棉籽油美玉,抽在魔掌卻比怎都疼。我從小見它就怕,也不略知一二發了微微狠誓,往後瞅個機,必辛辣砸斷了它——”他議論聲略略拖了一拖,隨之道:“我發那幅誓,皇兄自然是真切的。因此到了父皇賓天,他黃袍加身後屍骨未寒,便將父皇的玉尺賜給了我,從心所欲我做安去……小林,你猜自後怎的?”
林鳳致便問:“初生該當何論?你無往不利了?”殷螭不語,過了一陣道:“我理所當然埋頭想砸斷了它的——然而趕拿在手裡,倏忽就怎麼着也不想做了。到老大時期,砸不砸又能怎樣呢?父皇是復不能拿它抽我掌心了。”
他抱林鳳致的摳摳搜搜了一緊,又道了一句:“到慌期間,我便是想再挨父皇一頓打,也是得不到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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靜默俄頃,林鳳致喚了聲“阿螭”,阿螭便側過臉去讓他親嘴。林鳳致的吻不似他熊熊,卻中庸溫暖,一會喁喁道:“憐惜……那玉尺不接頭今天落在禁中,竟自隨你的總統府毀了?”殷螭卻無所謂:“丟了就丟了,也不必非懷戀着。”他翻身已往也回吻,商:“使不丟了當下的雜種便好——我是不會審折了你的戒尺的,你也別老拿它揍我了罷!”
盡是柔情蜜意的上,視聽這尾聲一句,林鳳致架不住做聲笑了出去。殷螭笑道:“就真切你二流哄!一言以蔽之不凌暴我,你也納悶活。”林鳳致笑道:“不打我,你訛謬也悲傷活?”殷螭當之無愧:“兩組織起居,多多悶!你務須讓我有個樂子。”
說着話的時候,表皮的雪似越發大了。早先還隱含小霰珠,拍上窗牖有少數嘈嘈切切的響,到這時卻僻靜起來,只觸目轅門點明表層淡紅的氣候,色澤竟自暖的,脈脈含情如夢。隔須臾才智聽到院落裡咔的一聲,是翠竹枝爲食鹽所壓,受不了毛重而撅斷的輕響。林鳳致無煙詠了先行者的詩章:“夜深人靜知雪重,時聞折竹聲。”殷螭道:“好大的雪,明天晚些起來罷?不要每天一大早就跑到書房寫下,哪有恁多文債!”林鳳致道:“近期還真是有文債——有位宗兄請我爲他家故府君撰墓誌銘。”殷螭聽了窩囊,道:“爾等一介書生縱這一來鄙吝!你現年替小人撰過墓誌誄詞了?整日價臺上都是那幅言外之意,也即令倒運!”
而是替人練筆墓誌誄詞毫不書生鄙吝,以便縉紳間的習氣。請動了高品鼎爲自身寫篇諛墓文,才以爲是風景聲譽。林鳳致身爲退閒甲等領導人員,該署撰文張羅是不許免俗的,和好也只有哂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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